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島嶼行旅

訓練「正面看事情」的本能反應──社運女將周聖心

訓練「正面看事情」的本能反應──社運女將周聖心

文‧黃亞琪  圖‧林格立

2007 12月

站在永和社區大學的教室外,周聖心用最柔軟的心,面對最棘手的社運挑戰。

「2005年底,我在和平婦女生活交流會上,見到畢生撿拾廢棄電池的環保鬥士、傾青春之年留守窯洞教育小孩的教師、自力籌組劇團四處宣揚婦女權益的農村婦女……,在這些中國女性身上,你可以看到她們為體現理想不遺餘力的動人神采。」這是2006年底,周聖心參加台灣和平國際研討會中的演講段落,也是她不僅坐而言,更奮力起而行的動力。

對一個新興國家來說,公民社會、民主深化是條漫漫長路,對於女人而言更是不易。今年44歲的周聖心,只因意識到社會的不公義要由人推動才有改變的可能,因此過去16年來,她參與教育改革、催生社區大學、呼籲反軍購。2006年4月起,她又多了一個新頭銜──「千里步道」籌畫中心執行長,戮力於匯聚社會力量,為台灣打造一條與101大樓齊名的千里步道。

10月13日,相較於台北的陰雨綿綿,新竹內灣郊區的清晨陽光煞是清新,一群人正摩拳擦掌地整裝行囊,帶著已騎了3天的單車,繼續最後一天且最艱難的挑戰──穿越新竹內灣到苗栗南庄間的兩座山。

4天時間,這群年紀落差一甲子的先驅部隊,從台北騎到南庄,中間經過龍潭、大溪、關西、馬武督、內灣,其中有70歲的退休老先生,有8歲小奶娃,也有危危顫顫、第一次騎乘上路的女子雙人組。200公里的台灣千里步道西部路線規劃串連騎行中,留下這群人勇氣與毅力的足跡,更騎出一群中產階級對社會的參與感與使命感。

「這次活動直接的訴求,是探查出一條美麗的環島步道,供徒步者與自行車悠遊其中,同時寄望政府將步道周邊立法設置為風景保留區,努力保存台灣山海的自然與人文之美,」周聖心指陳出千里步道公民運動的宗旨。

每個人、每個社區都是一個單點,而千里步道就是要將點與點、人與社區連接起來。(右一)新竹內灣郊外的天人岩屋,是4天3夜「北桃竹苗」騎行遊的中繼站。

見證教改風起雲湧

對於台灣社運界來說,眼前這位清瘦的女子周聖心並不陌生。人本教育基金會札記總編輯、社區大學催生者、反軍購及反戰運動者……,教育改革都曾是周聖心的代名詞。關心義務教育、反對體罰、致力開創成人高等教育新契機等公共事務政策,是周聖心過去16年生命的寫照。相較於同年齡「學運世代」悍將們在大學時就鋒芒畢露,長髮披肩、舉止溫文的周聖心屬於「晚熟」之人。

民國52年次的周聖心出生於牧師之家,優美而偏遠的東部是滋養她成長的故鄉,也是她從輔大中文系畢業後,選擇回去教書的動力,希望為鄉下小孩的教育盡一份力。老師生涯中,為了幫助孩子,她不斷接觸到最底層生活。

「我看見父親是重病臥床的老榮民、媽媽是智能不足者,因為窮困無知、沒有資源,小孩生了病無力送醫,只能等待命運的宣判。」周聖心痛心說著,當時年輕的她只能善盡教師的輔助角色,卻無法給予更實質的幫助,這種無力感,讓她開始意識個人參與公共政策的可能性。

「社會是一個整體,如果大環境不好的話,沒有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、自己過得很好,」周聖心說。因為這樣的信念,27歲的她加入台灣第一個倡導教育改革的人本教育基金會一待就是10年,並參與了台灣教改浪潮風起雲湧的階段。這段時間是她進入社運的基礎期,長達8年領著每月2萬5,000元的微薄薪水也甘之如飴。可惜的是,因為「太專注工作,不喜歡打理人情世故」的個性,與上級日漸疏離,最後長官一句淡淡的「妳打算什麼時候離開?」讓周聖心毅然離去。

每個人、每個社區都是一個單點,而千里步道就是要將點與點、人與社區連接起來。(右一)新竹內灣郊外的天人岩屋,是4天3夜「北桃竹苗」騎行遊的中繼站。

人,可以改變自己的存在

在複雜的社會網絡中當個行動者且堅定不移,不是簡單的事,但周聖心做到了。很多人認為付出許多心力的她,會因為離開人本而傷心難過,也有人擔心她表面的平靜是一種壓抑。但外表總是熱情十足的周聖心抽離地說:「對我來說,正面看事情是一種本能反應。遇到事情先思考如何扭轉困境,將負面影響降到最少,並以樂觀的心態尋找新出路,」周聖心提出她堅持下去的關鍵。

1998年,在前台大數學系教授黃武雄延攬下,她加入台北縣永和社區大學的催生行列,再次為教育發聲,只是對象從小孩換成了大人。一路走來,9年時間,社區大學從北市文山區一隅到全台各縣市遍地開花,成為台灣終身學習體制中的典範。

周聖心成功扮演理念推廣的角色,尤其是許多原本一輩子在家中打轉、以家人為圓心而沒有機會或不敢去追求自我生活的中年媽媽們,在歷經學習後,轉變成認同自己、以自己為主體思考的新女性。她們改變了,周聖心也跟著改變,在一貫的堅毅之中,又多了一份親和與柔軟。

每個人、每個社區都是一個單點,而千里步道就是要將點與點、人與社區連接起來。(右一)新竹內灣郊外的天人岩屋,是4天3夜「北桃竹苗」騎行遊的中繼站。

串聯千里環島步道

2006年4月23日,黃武雄、華視總經理李遠(即作家小野),與荒野保護協會創辦人徐仁修,3人聯袂提出「千里步道」概念,目的在於重建環境倫理、回歸內在價值,發展台灣新文化,並由自稱「不太會騎車,」的周聖心義務擔任籌畫中心執行長,希望能集合眾人之力,串聯起一條千里環島步道。

為了避免步道工程對自然生態的無心破壞,這項運動提出「自然路權」主張──儘量就現有道路(含山海小徑或林間古道)進行規劃與連結,將原有完全由汽機車壟斷的路權,部分還給徒步者與自行車;只有在少數路段,才開闢新路。

經過500多個日子,千里步道籌畫中心結合各地社區大學、社區總體營造組織、生態環保與文史團體,以及學界與其他非營利組織,已經完成從台北到台東700公里路線探勘,以及西半部的北桃竹苗路線,並希望在2007年底完成全島3階段──平面規劃;實地探勘;實地試走和路線修正──的規劃,最後再做出報告,提供政府未來規劃步道時軟硬體配合之需要,目前僅只北宜段已經做到。

「也有人說,『千里』步道指的是一千個里,要將台灣每一個鄉里串連起來,也要將每一個人與社區串連起來。」不管是實體的道路還是心靈的連結,周聖心夢想幾年之後,台灣會出現一條環島千里步道,沿途沒有阻斷行人走入風景的紐澤西水泥護牆、沒有強光照射的水銀燈,行人可以背著行囊或騎著單車隨意行走,領略沿途山光水色。

「不一定只有101大樓才是台灣的代表,千里步道同樣可以是台灣的象徵。」論及社會運動與公民議題總是侃侃而談的周聖心,堅信台灣民間的力量不會被社會上一時瀰漫的悲觀氣氛感染。而她自己早已從當年不知所措的年輕教師,變身為推動公民運動的堅毅女戰士。

每個人、每個社區都是一個單點,而千里步道就是要將點與點、人與社區連接起來。(右一)新竹內灣郊外的天人岩屋,是4天3夜「北桃竹苗」騎行遊的中繼站。